发表时间: 2024-11-24 10:21
军校退档通知下达那天,我双手颤抖地捧着一纸文书,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,班长郭子明拍着我的肩膀说:"张德福,别灰心,也许这是老天爷给你开的另一扇窗。"
北风呼啸着掠过营房的屋檐,发出"呜呜"的悲鸣声,仿佛在为我伤心。
那是1993年的夏天,我永远都忘不了,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,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。
咱家在徐州农村,一间砖瓦平房,门前是条坑坑洼洼的土路,下雨天总是泥泞不堪。
爹是生产队会计,整天骑着那辆掉漆的二八大杠,在村里转悠,帮社员记工分。
娘在食堂帮工,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准备工人们的早饭,晚上回来时,我经常看见她的手都被热气烫得通红。
穷是真穷,可爹娘省吃俭用,就盼着能供我读完高中,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。
晚上写作业时,我总能闻到娘身上飘来的咸菜味,她总说:"儿啊,好好读书,不要像咱们这样受苦。"
高考第一次落榜后,我硬着头皮复读了一年,可老天爷和我开了个玩笑,又一次名落孙山。
那段日子,我整天躲在家里的柴房里发呆,看着墙上斑驳的蜘蛛网发愣。
二叔骑着自行车专门来看我,他看我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,过来说:"德福啊,要不去当兵试试?说不定能找到新出路。"
话说得对啊!我一下子来了精神,赶紧跑去武装部报名,那会儿农村娃最羡慕的就是能穿上军装,能去大城市见见世面。
报名那天,武装部挤满了人,我站在队伍里,心跳得厉害,生怕自己会被刷下来。
经过一番折腾,我顺利通过了体检政审,拿到了入伍通知书,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劲。
走的那天,全村人都来送我,娘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我包里塞煮鸡蛋:"到了部队好好干,争取当个好兵!"
爹难得说了句重话:"儿子,爹就指望你能出人头地了。"
火车哐当哐当开了一天一夜,我被分到了河北某部,新兵连三个月下来,我练得一身硬功夫,还当上了班长。
第二年就遇上个好机会 - 可以报考军校了,我拼了命地复习,天天熬到深夜。
战友老王经常说我:"德福,你小子这股劲头,不考上都说不过去!"
我就抱着这股劲,硬是把所有科目都啃了下来,那段时间,手里的书本都翻烂了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我真考上了!那天接到通知的时候,我激动得一宿没睡着,躺在床上看着营房的天花板,想着未来的日子。
赶紧给家里发了封电报:"爹娘,我考上军校啦!"守着邮局等了一天,收到爹娘的回电,说全村都为我高兴。
可好景不长,入校体检时,医生说我肝功能有问题,我求爷爷告奶奶地想让学校通融,可人家说这是硬性规定。
就这样,我被打发回了原部队,那天晚上,我躲在训练场的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。
班长找到我说:"德福,别太难过,咱们还年轻,机会多着呢。"
可我知道,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。
回到农村后,村里人背地里指指点点:"张德福啊,吹牛都不打草稿,说考上军校,骗谁呢?"
那段日子,我连门都不敢出,躲在家里看着墙上的军装照片发呆。
94年底,我扛不住了,大年初四就背着包,坐上了开往深圳的火车。
到了深圳,我先在一家服装厂当了保安,那时候厂区周围都是工地,晚上巡逻总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蛙鸣声。
后来厂长发现我做事认真,就提拔我管生产计划,我把从部队学来的管理经验都用上了。
那会儿加班是家常便饭,我经常一个月不休息,但心里有股劲,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。
老板姓廖,也是退伍军人,对我特别照顾,常常和我聊当兵的事情。
两年后,我就当上了生产主管,月薪从开始的800涨到了2800,在厂里认识了我媳妇王淑芳,她是裁剪组的组长。
可是好景不长,97年亚洲金融风暴来袭,工厂订单骤减,我和淑芳都被裁员了。
那段日子特别难熬,我俩挤在城中村的小房子里,省吃俭用,互相鼓励。
好在苦日子没过多久,98年工厂又开始招人,这次我们去了不同的厂子,反而工资都涨了。
结婚后,我俩一起奋斗,存了点钱,99年在深圳龙岗买了套小房子,虽然只有50平米,可是我们觉得比天还大。
2003年,我跳槽去了新安的一家服装厂,面试的时候,老板知道我是退伍军人,二话不说就要了我。
从此,我才明白,那段当兵经历不是白费的,它教会了我discipline和坚持。
这些年,我们厂从当初的50多人发展到现在的800多人,我也从月薪3000的主管,做到了年薪40多万的总经理。
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,在深圳买了第二套房,看着他穿着学士服的样子,我忽然觉得当年的失意都值得了。
有时候躺在床上想想,要是当年真的留在军校,现在会怎样呢?可能已经是个团职干部了吧。
不过转念一想,要不是那次被退档,我也不会遇见淑芳,不会有现在的生活,也许这就是命运吧。
昨天我回了趟老家,村口碰到当年那些说闲话的人,他们笑着跟我打招呼:"德福啊,这些年在外面混得不错啊!"
我淡淡一笑:"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"
人生啊,就像是一盘棋,走错一步可能满盘皆输,可有时候,看似走错的那一步,反倒柳暗花明了。
你说,是不是上天早就给每个人安排好了路,只是我们还没走到那个路口?
回望过去的三十年,那个在军校门口流泪的男孩,那个在深圳打工的青年,那个如今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中年人,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?
也许答案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在人生的每一个岔路口,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,并为之负责。
现在我常常站在阳台上,看着深圳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,心里总是充满感激,感谢那年的失意,让我遇见了更好的自己。
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, you never know what you're gonna get,这句话放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