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时间: 2024-09-22 15:14
■作者:涧下水长流 ■素材:张建国
(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,素材有原型,但情节有所演绎,请勿对号入座!)
1990年的夏天,我永远都忘不了。那年我25岁,刚从县城的纺织厂下岗,正琢磨着该咋整。俺们桐柏县下洼村啊,是个穷山沟,年轻人都往外跑,我却还赖在这儿。
那天,我正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嗑瓜子,只见我爹骑着那辆吱吱作响的破自行车,风风火火地冲我来了。
“建国啊,”我爹老远就嚷嚷,“你猜我刚听说啥事儿了?”
我抬头瞅了他一眼,懒洋洋地说:“咋的了,难不成村里又有人家母猪下崽了?”
“哎呀,比那还稀罕!”我爹一个急刹车停在我跟前,“你还记得隔壁李大爷家的闺女秀芳不?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秀芳?咋会不记得呢。那可是我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,也是我暗恋了十多年的姑娘啊。
“咋啦?”我强装镇定。
“人家要结婚啦!”我爹眉飞色舞地说,“听说是嫁给县城做生意的,那小伙子家里可有钱了。”
我只觉得天旋地转,嘴里的瓜子壳都不知道该往哪吐了。秀芳要结婚了?还是嫁给了个有钱人?我咋不知道呢?
“哦。”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,心里却翻江倒海。
我爹还在那儿喋喋不休:“人家秀芳可真有出息,这下李大爷可有福了。诶,你说你咋就不能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没等他说完,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,说:“爹,我出去转转。”
说完,我就往村外头跑。我听见我爹在后头喊:“诶,你去哪啊?”我头也不回,只顾着往前跑。
我一口气跑到村后的小山坡上,那儿有棵老槐树,是我和秀芳小时候常玩耍的地方。我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,望着远处的麦田,心里头五味杂陈。
记得小时候,我和秀芳常在这儿玩捉迷藏。有一次,我藏在树后头,秀芳找了半天没找着。她气鼓鼓地喊:“张建国,你个猪头,快出来!”我憋着笑,一个没忍住,从树后头跳出来,把她吓得哇哇大叫。
那时候的秀芳,梳着两条小辫子,圆圆的脸蛋儿上总带着笑。她比我大一岁,可从来不摆架子,总是带着我玩。我呢,就跟个跟屁虫似的,整天跟在她屁股后头转悠。
上了初中,秀芳长成了大姑娘,越发水灵了。我偷偷瞅她的时候,心里头就跟有小鹿乱撞似的。可我那时候傻,啥也不懂,就知道害羞。
高中毕业那年,秀芳考上了县城的卫校,我没考上,就去了纺织厂。从那以后,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。每次她回村,我就躲着不敢见她,生怕她看出我的心思。
现在想想,我真是个怂包。要是当初我勇敢点,说不定现在结婚的就是我和秀芳了。
我正在那儿胡思乱想,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。我回头一看,差点没蹦起来——秀芳正站在我身后,笑盈盈地看着我。
“建国,我就知道你在这儿。”她轻声说。
我赶紧站直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秀、秀芳,你咋来了?”
秀芳走到我身边,靠在树上,说:“我听说你知道我要结婚的事了,就猜你肯定在这儿生闷气呢。”
我脸一红,说:“谁、谁生闷气了?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
秀芳噗嗤一笑,说:“得了吧,你那点心思,我还不知道啊?”
我心里一惊,难道我的心思被她看穿了?我支支吾吾地说:“你、你说啥呢,我不懂。”
秀芳叹了口气,说:“建国,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,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思啊?”
我低下头,不知道该说啥好。秀芳接着说:“其实吧,我也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猛地抬起头,看着她。秀芳的脸红了,她低声说:“其实我也喜欢你。”
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。秀芳喜欢我?这怎么可能?我傻愣愣地问:“那你咋还要嫁人呢?”
秀芳的眼睛一下子红了,她说:“建国,你不知道,我爹他。。。。。。”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喊声:“秀芳,秀芳!”
秀芳一惊,赶紧说:“我得走了,改天再说吧。”说完,她就往山下跑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秀芳的背影渐渐消失,心里乱成一团麻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就跟丢了魂似的。我爹见我整天魂不守舍,以为我是因为没工作发愁,天天给我介绍活儿干。我敷衍着应付,心里头只想着秀芳的话。
终于,在秀芳结婚的前一天,我收到了她的请柬。那是张红彤彤的请柬,上面烫金的大字写着:“谨定于1990年8月15日,举行结婚典礼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拿着请柬,心里五味杂陈。我该去吗?去了看着心上人嫁给别人,那不是自找罪受吗?可要是不去,那就真的再也没机会了。
我纠结了一宿,第二天一早,还是换上了最好的衣裳,骑上我那辆破自行车,往县城赶去。
到了秀芳家门口,我远远就听见鞭炮声和锣鼓声。我停好车,挤进院子里,只见院子里张灯结彩,到处都是红色的喜字。
我四下张望,想找秀芳的身影。这时,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回头一看,是秀芳的表哥老王。
“建国啊,你可算来了。”老王笑呵呵地说,“来,喝杯喜酒。”
我勉强笑了笑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老王又给我倒上,说:“诶,你知道秀芳这次嫁的是谁不?”
我摇摇头。老王凑近我耳边,小声说:“是咱们县城做建材生意的王德福,你知道不?那可是个有钱人啊。”
我心里一酸,勉强应付着:“哦,那敢情好。”
正说着,外头又是一阵鞭炮声。老王说:“新郎来接亲了,咱们快出去看看。”
我跟着人群挤到门口,只见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停在院子外。车门一开,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。那男人大概三十来岁,长得白白胖胖的,一脸的春风得意。
这就是王德福啊,我心里暗暗嘀咕。看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,我就来气。
新郎进了屋,没一会儿,就听见里头传来阵阵欢呼声。我知道,这是新娘要出来了。我的心狂跳不已,既期待又害怕看到秀芳穿着婚纱的样子。
终于,在一片欢呼声中,秀芳出来了。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,头上盖着红盖头,被王德福牵着手往外走。
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。秀芳啊秀芳,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吗?
就在这时,秀芳忽然朝我这边转过头来。虽然隔着红盖头,我却感觉她的目光正看着我。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。
新郎新娘上了车,车子缓缓开动。我呆呆地站在原地,看着车子渐渐远去。忽然,我看见车窗摇了下来,一只手伸了出来,朝我这边挥了挥。
我愣住了,那是秀芳的手吗?她是在跟我告别吗?
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。秀芳啊秀芳,你真的要这样离开我吗?
婚礼在县城最大的酒店举行。我跟着大队人马进了酒店,找了个角落坐下。我看着台上的新郎新娘,心里难受得要命。
忽然,我看见秀芳朝我这边看了一眼。虽然她马上又转过头去,但我确定,她是在看我。
酒席开始了,我一个劲地喝酒,想把自己灌醉。可不知怎么的,越喝越清醒。我看着秀芳挨桌敬酒,心里一阵阵发酸。
终于,秀芳敬到了我这桌。她站在我面前,举起酒杯。我站起来,跟她碰杯。就在这时,我听见秀芳轻轻地说了一句:“等我。”
我愣住了,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秀芳已经转身走向下一桌了。
我呆呆地坐下,脑子里嗡嗡作响。秀芳刚才说的是“等我”吗?这是什么意思?
婚礼结束后,我晕晕乎乎地骑车回了村。一路上,我满脑子都是秀芳说的那句“等我”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
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就像是丢了魂似的。我爹见我整天魂不守舍,以为我是因为秀芳结婚伤心,就天天劝我:“建国啊,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。咱村里还有不少好姑娘呢,爹给你介绍一个?”
我摇摇头,说:“爹,我想出去闯闯。”
我爹一愣,说:“出去?去哪儿?”
我说:“去广州。听说那边有活干,能挣钱。”
我爹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行吧,既然你想去,那就去吧。不过要多保重,有啥事就给家里来信。”
就这样,我收拾了几件衣服,带上我爹给的几百块钱,坐上了南下的火车。
广州是个大城市,我这个乡下小子刚来的时候,差点被吓傻了。高楼大厦,车水马龙,到处都是人,我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。
刚开始的日子不好过。我找了个工地干活,每天起早贪黑,又脏又累。晚上回到租的地下室,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,我就想家,想村里的老槐树,想秀芳。
有时候我会想,秀芳现在过得好吗?她还记得对我说的那句“等我”吗?可每次想到这儿,我就摇摇头,觉得自己可笑。人家都结婚了,哪还会记得你这个穷小子啊。
就这样,日子一天天过去。我从工地小工,慢慢做到了工头。手里有了些积蓄,我就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工程队。
五年过去了,我的生意越做越大。村里人都说我有出息,我爹逢人就夸。可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,好像少了点什么。
1995年春节,我回了趟村。一进村,就觉得变化挺大。村里通了柏油路,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。我骑着摩托车,哼着歌,心里还挺得意。
可当我路过秀芳家门口时,心里忽然一颤。我放慢车速,偷偷往院子里瞅了一眼。院子里静悄悄的,看不到人影。
我刚要加速离开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:“建国!”
我一个急刹车,差点摔倒。我回头一看,只见秀芳正站在院子门口,冲我笑着。
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五年不见,秀芳变了不少。她不再是那个青春靓丽的姑娘了,脸上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。可在我眼里,她还是那么美。
“秀芳。。。。。。”我结结巴巴地说,“你、你回来了啊。”
秀芳笑了笑,说:“嗯,回来过年。你呢?听说你在广州发达了?”
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说:“哪有,就是混口饭吃。”
秀芳看着我,眼神有些复杂。她说:“建国,有空聊聊吗?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点点头。我把摩托车停在路边,跟着秀芳进了院子。
秀芳给我倒了杯水,自己也坐下了。她低着头,轻声说:“建国,对不起。”
我一愣,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。秀芳抬起头,眼里含着泪水:“当年,我不该就那么嫁人的。”
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。秀芳继续说:“其实,我一直都喜欢你。可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她哽咽了一下,接着说:“我爹得了重病,需要一大笔钱治疗。王德福答应给钱,条件是我嫁给他。我。。。我没办法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震惊地看着秀芳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秀芳擦了擦眼泪,说:“这五年来,我过得很不好。王德福他。。。。。。”她说不下去了。
我握紧拳头,心疼又愤怒。秀芳深吸一口气,说:“我们离婚了。”
我愣住了。秀芳看着我,眼里满是期待:“建国,你还记得我在婚礼上对你说的话吗?”
我点点头,轻声说:“等我。”
秀芳笑了,眼泪却流了下来:“对,等我。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,可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没等她说完,就握住了她的手。我说:“秀芳,不管等多久,我都愿意。”
秀芳扑进我怀里,哭得像个孩子。我轻轻拍着她的背,心里五味杂陈。
从那天起,我和秀芳重新开始了。村里人都说闲话,说秀芳不检点,说我没出息。可我们都不在乎。
我们一起开了个小超市,白天忙着做生意,晚上就坐在门口乘凉,看着夕阳,聊着家常。
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。转眼间,又是五年。我和秀芳的感情越来越深,小超市也越做越大。
1999年冬天,我正式向秀芳求婚了。不是在什么高档餐厅,也不是在什么浪漫景点。就在我们的小超市里,我拿着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,问她:“愿意吗?”
秀芳笑着流泪,使劲点头:“愿意,当然愿意。”
我们的婚礼很简单,只请了几个亲朋好友。没有豪车,没有鲜花,但我们都很幸福。
婚礼上,秀芳悄悄对我说:“建国,谢谢你等我。”
我紧紧握住她的手,说:“傻瓜,等你值得。”
现在,我和秀芳有了自己的孩子,小超市也开遍了全县。生活虽然平淡,但我们都很满足。
有时候,我会想起那个夏天,想起秀芳婚礼上的那句“等我”。我庆幸自己等了下来,也庆幸秀芳最终回到了我身边。
人生啊,就是这么奇妙。有时候,看似是结束,其实是另一个开始。重要的是,不要轻易放弃,要学会等待,学会珍惜。
如今,每当我和秀芳坐在院子里,看着夕阳,听着蝉鸣,我就觉得,这辈子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