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日救人英雄与医生邻居的宿命重逢

■作者：我爱吃番茄 ■素材：刘建国

（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，素材有原型，但情节有所演绎，请勿对号入座！）

那年月高考还是天大的事，一个农村娃能不能出头就全指望这一遭。可我偏偏在考试前夜，为了救邻居家的姑娘错过了考试。村里人都说我傻，可我从不后悔。

奶奶常说：“救人一命，胜造七级浮屠。”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。

我叫刘建国，生在陕北一个叫杨家沟的小村。从记事起，就跟着奶奶过日子。娘在我七岁那年改嫁了，临走时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，说是没办法带我走。爹死得早，就留下我和奶奶相依为命。

奶奶个子不高，腰却是直的，村里人都夸她硬朗。她总说：“咱爷俩光景再苦，也要让你念完书。”

我从小就记住了这句话，拼命读书。村里人都说我是个“认死理”的，考上高中后，更是一门心思要考大学，晚上就着煤油灯复习到鸡叫。

李小翠是我邻居家的闺女，比我小一岁，生得白净。她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，平日里给人看个头疼脑热，日子过得还算宽裕。每到我在院子里吃窝窝头的时候，她总会偷偷从墙头上扔过来一个白面馒头。

那是81年6月7号的晚上，我正在屋里背着最后一遍政治，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喊：“建国啊，快来帮帮忙！”

我打开门一看，是李小翠她娘，满头大汗地站在院子里。

“咋了婶子？”

“小翠她肚子疼得厉害，她爹去邻村出诊还没回来，这可咋整啊！”

我赶紧跟着去了他家。一进屋就看见小翠蜷缩在炕上，疼得直冒冷汗。她见我来了，眼泪汪汪地说：“建国哥，我好疼啊。。。。。。”

奶奶听见动静也过来了，摸了摸小翠的肚子说：“这孩子怕是得了阑尾炎，得赶紧去医院！”

我心里一惊，阑尾炎这病要是耽误了可要命！李婶急得直跺脚：“这可咋办，她爹不在家，又没人会开拖拉机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咬咬牙说：“婶子，我来背小翠去医院！”

“可是。。。。。。明天你不是要考大学吗？”小翠疼得脸色发白，还在为我担心。

“救人要紧！”我二话不说，就蹲在炕边上，“快，上来！”

李婶帮着把小翠扶到我背上。说来也怪，平日里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，这会儿躺在我背上，竟然重得很。

奶奶给我拿了件衣裳，又塞给我五块钱：“快去吧，路上当心些！”

那时候去县医院要走十里山路。我背着小翠往山下赶，她疼得直哼哼，我就一边走一边给她讲笑话，想让她分散注意力。

“建国哥。。。。。。”小翠在我背上虚弱地说，“对不起，耽误你考试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傻丫头，你别说话了，省点力气。”我加快脚步，感觉她的眼泪滴在我后背上，滚烫滚烫的。

山路难走，我的脚被石头绊了好几个跟头，膝盖都磨破了皮。但我不敢停，就怕耽误了时间。走到半路，下起了雨，我把奶奶给的衣裳披在小翠身上，自己淋着雨往前赶。

等到了县医院，天已经蒙蒙亮了。医生说再晚半个小时就危险了，我这才松了一口气，瘫坐在走廊的长凳上。

当我回到村里的时候，天已经大亮。高考的铃声早就响过了，我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。

村里人都知道这事，背地里都说我是个傻小子。有人说：“这娃子准是跟那李家闺女好上了，这是钻了人家的套子。”还有人说：“这不是把自个儿的前程给毁了吗？”

奶奶却一句也不抱怨，只是叹了口气说：“救人一命，就是积德。咱爷俩再咬咬牙，总会熬出头的。”

可日子越过越难。我先是去砖窑打工，后来去了煤矿。那活计苦啊，每天从井底下爬上来，连眼白都是黑的。奶奶心疼，总是把稀粥里的米粒都拨到我碗里，自己喝清汤。

小翠出院后没多久，她家就搬走了。听说是她爹在县城找到了营生。走的时候她来我家道别，欲言又止的样子。我故意逗她：“好好养身子，别再大半夜折腾人啦！”她红着眼圈跑了。

日子一天天过，我在煤矿干了两年，赶上井下塌方，腿受了伤。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，养伤要花钱，奶奶干活又赚不了几个钱。

好在我从小爱琢磨机器，伤好后跟着修理铺的师傅学手艺。慢慢地，日子才好起来。

可奶奶却熬不住了，她总说：“就是没看到你穿上学生服，当个体面人，是我这个当奶奶的没本事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跪在奶奶床前，眼泪直往下掉：“奶，我不后悔，真的不后悔。。。。。。”

奶奶走的那天，我整个人都懵了。她临走前还惦记着我，说：“建国啊，你要好好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在修理铺干了几年，手艺渐渐熟练，攒了点钱，在县城开了个小修理店。日子虽然不富裕，但也能过得去。

没想到老天爷跟我开了个玩笑。96年夏天，我骑摩托车送零件，被一辆大车擦了一下。等我醒过来，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了。

“刘建国是吧？”查房的医生问我。我抬头一看，愣住了。

那是个年轻女医生，穿着白大褂，扎着马尾辫。她也愣住了，手里的病历本差点掉在地上。

“建国哥。。。。。。”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。

是小翠！那个我背着走了十里山路的姑娘！

她告诉我，这些年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。上了医学院后，特意申请回县医院工作。

“我欠你一个高考！”她哽咽着说。

我笑着摇摇头：“傻丫头，救人要紧。”

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，我才知道小翠已经是这里的主治医生了。

“小翠医生可有本事了！”护士边换药边说，“上个月还有市里的医院来挖她呢，她不肯去。院长的儿子可是追了她好久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
小翠经常来看我。她跟我说这些年的事，考上医学院，当了住院医生，一步步熬到主治。

“你当年要是去考试，肯定比我考得还好。”她坐在病床边，给我削苹果。

我笑着摇头：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，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挺好。”

可我心里明白，我们之间隔着的，不只是那个错过的高考。

一天下午，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来病房找小翠。他手里提着水果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。

“这是陈医生，院长的儿子。”护士小声告诉我。

我看见小翠跟他说话时微微低着头，脸红红的样子。那模样，我记得。十五年前她站在我家门口要走的时候，也是这样低着头。

陈医生走后，小翠来换药时欲言又止。

“他是个好人。”我主动说，“配得上你。”

她的手抖了一下，眼泪啪嗒掉在我的伤口上。

“建国哥，你知道这些年我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傻丫头，”我打断她，“你就是欠我一个高考，又不是欠我一辈子。”

其实我心里明白，她爹当年带着一家人搬走，为的就是不让她再见到我这个穷小子。现在她有了大好前程，我怎么能耽误她？

“小翠，你别哭了。”我笑着说，“当年要不是你扔给我的馒头，我哪有力气背你去医院？”

她破涕为笑：“你还记得那些事？”

“记得啊，还记得你总爱穿件蓝布褂子，头上扎两个小辫。。。。。。”

听我说起从前，小翠渐渐平静下来。可她走的时候，回头看了我好几次。

护士来换药时絮絮叨叨：“小翠医生订婚了，下个月就要办酒席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心里一疼，但还是笑着说：“是该办了。”

出院那天，小翠非要送我。走到医院门口，她突然说：“建国哥，你还记得当年那场雨吗？”

我点点头。那雨下得又急又大，打在身上生疼。

“我一直记得你背着我走路的样子，”她低声说，“你的后背那么暖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打断她：“都是过去的事了。你现在过得好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
“可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不早了，你该回去查房了。”我转身就要走。

“建国哥！”她在后面喊我，“如果。。。。。。如果当年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：“好好的，别想那些没用的。”

回到修理铺，我又开始了平常的生活。有时候修车的人多，能忙到半夜；有时候一整天都没个人影，我就坐在门口发呆。

街坊们都说我这人实在，修车技术好，价钱公道。我也就这么混日子，能吃上饭就行。

订婚那天，我早早关了门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，起来喝了几口烧酒。这酒是奶奶生前最烦我喝的，说伤身子。今儿个我破了例，喝得晕晕乎乎的。

夜里下起了雨，哗啦哗啦地打在铁皮房顶上。我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夜，想起小翠在我背上的温度，想起她滴在我后背上的眼泪。

“咚咚咚！”有人敲门。

我一开始以为是喝多了出现幻觉，可那敲门声越来越急。

“来了来了！”我摇摇晃晃地去开门，“这大半夜的谁。。。。。。”

门一开，我愣住了。

小翠站在雨里，浑身湿透，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
“建国哥。。。。。。”她哭着说，“我跑出来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。

“你先进来。”我回过神来，赶紧把她让进屋。

屋里乱糟糟的，到处是零件和工具。我手忙脚乱地找出条毛巾：“你先擦擦。”

“建国哥，”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说，“我今天订婚，想起咱们那年的雨夜。你知道吗？这些年我一直在想，如果当年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别说了，”我打断她，“你现在这样，他们肯定都急坏了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
“我不回去！”她突然提高了声音，“当年你为了救我，放弃了高考。这些年，我一直觉得欠你的。”

“你不欠我什么。”我苦笑着摇头，“你看我现在，就是个修车的，配不上你。”

“配不配得上，也该我自己说了算！”她倔强地看着我，像极了当年那个从墙头上扔馒头的小姑娘。

“可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没什么可是的！建国哥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医生吗？就是想着，要是能治好你的腿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愣住了。原来她知道我在煤矿受过伤。

“你傻啊。。。。。。”我的眼眶有些发热。

“是，我就是傻！”她破涕为笑，“要不然，怎么会等了你这么多年？”

“你等等，我给你倒杯热水。”我手忙脚乱地找杯子，心里乱成一团。

她却拉住我的手：“建国哥，你还记得当年你背我去医院的路上，给我讲了什么笑话吗？”

我摇摇头：“都是胡诌的，哄你不那么疼。”

“你说，要是能背着我一直走下去就好了。”她的手微微发抖，“我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
“那时候年轻，说话不经心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可我信了。”她抬起头，眼泪汪汪地看着我，“这些年，我一直在等你再说一次。”

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那些被我压在心底的话，突然就涌了上来。

“小翠，你听我说，”我深吸一口气，“你现在是医生，前程大好。我就是个修车的，配不上你。再说，你都订婚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我不在乎这些！”她打断我，“我在乎的是，当年那个肯为我放弃高考的人，现在还愿不愿意背我走完后面的路。。。。。。”

外面的雨还在下，打在铁皮房顶上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。就跟十五年前那个晚上一模一样。

“小翠，你冷静点。”我给她披上件外套，“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想明白的。”

“我想得很明白，”她坚定地说，“我不要嫁给不爱的人。建国哥，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，就是想亲口问你一句。。。。。。”

她的话没说完，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。

“小翠！小翠在不在这里？”是陈医生的声音。

小翠吓得脸色发白，我赶紧把她推进里屋。

开门一看，陈医生浑身湿透，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。

“刘师傅，”他客气地说，“小翠是不是在你这？”

我摇摇头：“不在。”

“不可能！”他突然提高了声音，“我看见她往这边跑了！”

这时，李小翠她爹从人群中挤出来，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：“你这个臭修车的，当年害得我闺女差点没命，现在还想毁了她的前程？”

我捂着脸，没吭声。

“爹！”小翠从里屋冲出来，“是我自己要来的！当年要不是建国哥，我早就没命了！”
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”李叔气得手指发抖，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？陈家条件多好，你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我不在乎条件！”小翠喊道，“我就问你们一句，当年要不是建国哥，我还能活到今天吗？”

“你爹说得对，”我打断小翠的话，“你现在是医生，我就是个修车的，咱们不合适。”

小翠难以置信地看着我：“建国哥，你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陈医生是个好人，你跟他在一起才有出息。”我低着头，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
陈医生走上前：“小翠，咱们回去吧。”

“建国哥！”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你看着我的眼睛说，你心里没有我！”

我抬起头，正对上她泪眼朦胧的目光。一瞬间，我又想起那个雨夜，想起她在我背上的温度。

“没有。”我咬着牙说。

“你撒谎！”她冲过来抓住我的手，“当年你为什么要背我去医院？为什么要放弃高考？”

“因为。。。。。。”我深吸一口气，“因为救人要紧。换成谁，我都会这么做。”

小翠的手慢慢松开了。她怔怔地看着我，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。

“原来。。。。。。”她喃喃地说，“原来在你心里，我就跟别人一样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被陈医生扶着走出门，心里像被人用刀子一下一下地剜着。

可我知道，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。

那天晚上后，我把修理铺关了几天，躲在屋里喝闷酒。

街坊们都知道了这事，有人说我傻，有人说我不懂得把握机会。我不在乎这些，就是心里难受。

一个星期后，我又重新开张。该修的修，该换的换，日子还得过。

“刘师傅，”修车的人问我，“听说你把医生小姐给推出去了？”

我头也不抬地继续忙活：“人各有命。”

“你这人真傻，”他叹口气，“人家要是没心，能在订婚那天跑出来找你？”

我停下手里的活：“那又能咋样？我就是个修车的，配不上人家。”

“这话说的，”他摇摇头，“当年你要是去考试，说不定现在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没啥说不定的。”我打断他的话，“都过去了。”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。我听说小翠没有举行婚礼，而是申请了调动，要去市里的大医院。

这天收摊的时候，天又下起了雨。我望着雨幕发呆，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是小翠。

她撑着把黑伞，站在我修理铺门口。还是那么瘦瘦的，白白的，跟十五年前一模一样。

“建国哥，”她轻声说，“我要走了。”

我的心揪了一下，但还是故作轻松：“去市里的大医院好，那边条件好。”

“嗯。”她低着头，“我来是想告诉你，我和陈医生分手了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不是因为你，”她抬起头，笑得有点勉强，“是因为我自己。我想明白了，如果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敢争取，那我还配当什么医生？”

“小翠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别说话，让我说完，”她打断我，“当年你背我走了十里山路，这些年我一直在想，要是能再给你一次机会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可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，”她又露出那种倔强的表情，“你觉得你配不上我，你怕耽误我。可是建国哥，你有没有想过，正是因为你这样的选择，才让我觉得你比谁都配得上我？”

雨越下越大，打在铁皮屋顶上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。

“我要去市里进修两年，”她继续说，“两年后，我还会回来。到时候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到时候，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。”她说完，转身就要走。

“等等！”我冲出去拉住她，顾不得雨水打湿全身，“小翠，你为什么要这样？”

她转过身，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：“因为我不想等到老了，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人。建国哥，这一次换我来等你。”

我站在雨里，看着她撑着伞渐渐走远。那背影，和十五年前离开村子时一模一样。

修理铺还是那个修理铺，我还是那个修车的。但我开始去夜校进修，学机械原理，学汽车构造。

街坊们都说我傻：“都这把岁数了，学这些干啥？”

我笑笑不说话。我知道，这一次，我得让自己配得上她。

两年的时间，说长不长，说短不短。我把修理铺整修一新，还添了不少新设备。手艺也比从前好了许多，修不好的车，现在都能修。

可她说好两年后回来，却一直没有消息。我以为，这是她给我的教训，也是我应得的。

直到那天早上，修理铺门口突然停了辆车。我抬头一看，是她。